擔心的,終於都發生了。
7月15日凌晨,電話響徹寧靜的空氣。我看著來電顯示,心知又出事了;只是,沒想到這真的是最後一次。聽筒裏,二妹顫抖的聲音,說媽媽臉已發紫,手已冰冷。一字一句,痛鑿在心,明明再也清楚不過,卻一時間未肯去承認,心想還不至於此吧,心想待醫護人員搶救後就會跟我們說沒事了......
掛上電話,我半喃喃自言的跟老公重覆二妹的說話,雙腳卻沒意識的在廳與房之間來回踱步,不知方向。
安排工人看顧兩個兒子後,我和老公急忙開車接大妹和妹夫一同趕往醫院。可是,途中卻收到爸爸的電話,說不用到醫院,因為媽媽已證實不治了。掛上電話前,我只懂應了聲「哦」,甚麼反應也沒有。原來人到了最痛的時候,是沒有淚的。
車子到達娘家樓下,我看到警車和救護車,儘管已有心理準備,但心裏還是涼了一大截,身子也在顫抖。回到家,穿過堆滿的警員和醫護人員,跟爸爸、二妹和早一步到達的哥哥對望過,便直衝進睡房,看到已安息的媽媽,淚才懂得如決湜般流下。由那一刻開始,甚麼都真正完結了。在那之前,我沒認真想過,有一天我會再沒機會跟她說話,沒機會跟她一起吃飯,沒機會聽她分享做義工去旅行的趣事,沒機會向她證實我小時候的模樣,沒機會讓她看兩個還小的孫兒......
走在她的床邊,跟她說了聲再見。我真的很希望,她能夠忘掉今生的所有不愉快,好好地、愉快地在另一個世界過活。許多未說的話,都要留待來生再說。在等候黑車的四小時裏,我們一邊默默地守候,一邊黯然回想從前的許多。終於,仵工帶著難聞的屍體氣味來到,他們熟練地把媽媽的遺體放進袋子裏,然後從房間裏抬出來。那一幕,多難受。那明明是生育我們的媽媽,疼過我們也怪責過我們,如今怎麼會就這樣被困進密封的袋子裏?媽媽被抬進黑車後,我們開車隨行在後。在漆黑寂靜的夜幕下,我們一路送着她。我怕她會覺得孤寂,怕她一個人到達新環境會害怕,怕她一個人冷清清不好受......
那一夜,一切都變得不再重要。
那一夜,我後悔從沒跟她說過我愛她。
那一夜,我始知道失去了她,我的心再也不完整。
媽,我愛妳!無論妳聽到聽不到,我都愛妳!